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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6月08日

目送春天

唐树勋

柚子树的最后一朵花落下,铜铃一般的花骨朵掉在地下,竟然没有一点声音。雨在昨夜停了。从窗户望过去,池塘的水已经满了。池塘映照着美人蕉的倒影,像父亲放在那里的一张犁。

屋后,那些在春天里破土而出的竹子已是亭亭玉立,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只有那脱落在地上的笋壳,似乎记录了整个过程。新竹的叶子泛着青绿的光,像少年站在斑驳的阳光里。

感觉很多东西在离开。像坐在江心的一叶舟上,镜头里两岸的风景正往身后慢慢退去。这季节的节奏让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惆怅。

那些从江南飘过来的烟雨呢?那些烟雨朦胧的日子呢?那第一片绿叶冒芽的样子,那花朵绽放的瞬间,那花谢飘落的姿势,它们曾是那样绚丽地在目光中出现过啊。它们,曾那样牵动我们的思绪,触动我们的情怀,那样令人感动,如今,连同春天一起被轻轻带走了吗?

所有这些,你都一一收藏了吗?就这样以目送的方式与春天道别吗?

只是,会想起曾经的一个季节的美好与繁华。就像与一个曾经相爱的人告别一样,在轻轻收回目光之后,安静地在每个日子里等待她的到来。总相信到了那一天,她依然会如昨日一样美丽。

何日君再来?

愿一切都如今年春天般的美好,愿这个世界总是鸟语花香,春风满面地行走在人世间。

感觉有一双手温暖地从额头滑过,一转身,一个季节就这样地走了,步子轻得像一片羽毛。

春天,再见!

有风吹来,它从青绿而年轻的树冠掠过,在普通而又平凡的日子里搅起一圈涟漪。

风一定是从江南而来,温暖而湿润,唤醒了另一个季节的脉动。一如等了好久的朋友一样,面带微笑地匆匆赶到,让人感到一种简单而久违了的快乐与凉爽。它没有记错来时的路,它依旧侧着身子从我南边的窗棂吹进来,从发际到心头轻轻拂过,感觉就像当年。

阳光,变得热情。它爬上老屋的砖墙留下足够的体温,它金色的光芒照射在那株石榴树上,石榴树就在这个季节开花结果。当然,雨,变得更加清亮。它有力地从云中落下,又从屋檐滴在天井边的石磨上,溅起高高的水花。所有这些,让我知道岁月仍在从容地行走,哪怕是一滴云中的雨、一束老墙上的阳光。

是的,每个日子都经得起品味,每个日子都有一种新意,每个日子都有变化,情窦初开,往往就在此时。日子,有那种父亲听见田里禾苗拔节声音的幸福表情。

终于知道,生命进入一个热烈而精彩的季节。这个季节,春天里所有开过的花朵都会结出果实,所有的生命因阳光和雨露而更加丰满。

视线里,像打开了一扇窗户,一切都很明亮。燕子在绿色的田野上低飞,天上的云像孩童的笑脸,世界上所有的叶子都穿一身新绿。在风的授意下,我们握住了夏天那双热情的手。岁月再一次年轻起来。

夜里,池塘里的荷正在水下酝酿一场关于夏的心事。也许不用多久,尖尖荷叶角上会站上一只红色的蜻蜓。

你好,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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