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是我给你一颗璀璨的星星，其实，是你给了我整个浩瀚的星空。——题记

（一）

从档案里，我知道了你这个小男孩。你尚在襁褓中时，父母便已双亡，由爷爷奶奶带大。你和我儿子同龄，都是8岁。

2018年的9月，我带着儿子，第一次来到你的学校，第一次见到你。你瘦高个儿，怯生生的，总是欲言又止。你的眼睛大大的，很漂亮，却没有神采。是的，不见疑问与好奇，没有一星半点期待，有的只是无尽的空洞，仿佛黑夜吞没了所有光彩。一瞬间，我的心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住了，有着一种莫名的心疼。

我们在学校食堂，陪着你画了一幅画。放学的铃声响起，你应老师的要求，生硬地与我们说再见，没有挥手，没有回头。

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同？

再见你已是11月。你仍是怯怯的，对我就如第一次见面时一般陌生。

我微笑着喊你的名字，静静地看着你，期待你可以回我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可是，没有。你给我的仍是一张扑克脸。我想，也许婴儿时，你眼睛里看到的就不是妈妈明媚的笑容、爸爸逗乐的模样，而是爷爷沉重的叹息、奶奶哀愁的哭泣。这些不幸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向你询问，这两个月学校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想以此为切入点拉近与你的距离。你沉默，还是沉默。我知道，你的心门紧紧地闭着，不准备向我这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开放。

还好，你还记得我儿子的小名，知道他喜欢打乒乓球，知道他更喜欢奶奶一些，还知道榴梿是他唯一喜欢的水果……

（二）

时光匆匆，转眼三年。从我的学校到你的学校，从我的家到你的家，我往返25次，每次50公里路程。路程没变，我与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悄悄地来到教室外，你用眼角余光瞟我，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下课后，你站在我面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喊李老师。如蚊低吟的声音在我耳中却如春雷乍响。作为一名心理援助志愿者，我看见了曙光。

渐渐地，你会告诉我，你的好朋友是那个黝黑机灵的小个子男生。你一说起他，就忍不住笑了。有个小女生每天帮你报生字默写，有点霸道，但你不敢偷懒。

学校简陋的球台前，我们一起练习乒乓球。你最终获得了班级第二名，我奖给你一副新球拍。周末，我接你来家里。你迷上了拼装，说起小时候把家里闹钟拆得只剩一堆零件，被爷爷奶奶说成“败家精”的糗事。“六一”节到了，我将拼装汽车作为礼物送给你。你当天下午就拼好了，喜滋滋地发微信图片给我。

一天晚上，你打电话告诉我，想来城里上学，因为原来的班主任去支教了。我听出你声音里的焦灼、期盼还有不舍。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不再是陌生人，而是你心中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一千个日夜，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不是老师，不是心理咨询师，我就是陪着你，走过人生一段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的那个伴，有时候，我在前面，有时候，我在你身后。

（三）

2020年12月2日晚，窗外雪花飘舞。手机铃声响起。“老师，我等会儿来您家玩！”你响亮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地想拒绝，天冷路滑夜黑，如何保证安全？你奶奶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说：“别担心，我们搭便车。”因为司机晚上9点前要赶回家，我们只能在马路边见面。

“李老师好！”你打开车门，跳了出来。两个月不见，你都跟我一样高了。你微微地笑着，寒风也没有让你减掉一分颜色。你奶奶从车上拎出一袋冬笋，还有一只瑟瑟发抖的鸭子，一定要送给我，且不许推辞。你也热切地望着我，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让我无法拒绝。

还好，路旁有个童装店。我牵着你的手，让你选一件喜欢的棉袄。你挑选了一件奥特曼羽绒服，头部设计成戴眼镜的头盔状。你穿上后十分开心，我们相视一笑。

时间到了，你钻进车内，很快摁下车窗，大声地说：“老师，再见！”我分明看见你的虎牙在熠熠闪光。

记得签订志愿者协议的时候，有一个要求：以陪伴为主，用心倾听……我曾经疑惑，如此这般，心理援助志愿者与普通志愿者的区别又在哪里？慢慢地陪着你走，我逐渐明白，这世上美好而纯粹的，是将一颗心靠近另一颗心。这一千个日子于我弥足珍贵。

（作者系湘乡市湖铁实验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