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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17日

扽藕煤

张岱

扽藕煤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讲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而对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年轻人来讲是人生的必修课。

过去,湘潭街上的民用燃料以煤炭为主。在20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市民用煤是以烧散煤为主,即把煤炭和点黄泥,掺水和好,团成煤球或做成煤饼,上面再横直划好格子晒干。用时以柴火引燃,再一颗一颗煤球加上去,或把煤饼掰开成一块块放上去。烧煤球或煤饼费神,一是不时要用铁钎子去捅空,以利充分燃烧。二是要及时从风门用扒子扒出炉灰。三是留火困难。晚上不用火时,要用湿煤把整个炉灶盖住,中间留一小孔透气,下面风门也要留一丝空隙,第二天早上才有可能留下火种。

穷则思变。后来湘潭市民发现藕煤(北方叫蜂窝煤)好用、好留火、好贮藏,比用散煤干净、卫生得多,于是乎从20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开始,基本上是以烧藕煤为主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首要的是先做好藕煤模子。民用藕煤模子有十二公分和十公分两种。这两种又分为用脚直接踏踏板和用手直接推顶板两种方式。当时这些模子都是工厂里工人做私活,从厂里悄悄做好带出来的。因事关国计民生不以赢利为目的,厂里领导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哪个领导去制止工人利用快下班的时间用厂里的边角材料去做藕煤模子。间接也算是一种福利。对力气小的人,藕煤模子还会配一个有提杆的圆形三角支架,出藕煤时把模子放在上面可用力踩压。

拖煤也有讲究。当时河西有火车货站煤栈、九总煤店等好几家,我们住十八总的一般到望衡亭狮子口煤店去拖煤。这个煤店有历史。当过八路军三五八旅副旅长的卢冬生参加革命前是此煤铺的挑煤工。拖煤一般要先打听是哪个煤矿来的煤。如朝阳煤矿的煤,煤矸石多,热值低,不经烧。金竹山煤矿的煤好。有的市民买煤时,还特意多选一些乌光放亮的块炭,那是精品,买回去再砸碎。那时煤价不贵,一千斤煤两块来钱。多数人是借用煤店的两轮翻斗车,一般一次买一千斤。家里劳动力强的买一吨的也有。

煤买回去后,找个空坪或路边上倒好,再从郊区南盘岭、砂子岭一带荒山拖回一两车黄泥,按煤四泥一的比例,加水和熟。和煤炭是个技术活。要先把煤和黄泥充分和匀,再在煤泥混合物堆顶扒个椭圆形的坑,把从湘江挑上来的河水一桶桶倒进去,然后用铲子把边上的干煤泥铲进去,直到看不见水。有的用铲子、锄头去和,有的打上赤脚用脚去踩,直到煤炭、泥、水三者融合,类似如揉灰面,水不多不少揉熟了才好。和好后,才把煤堆成坟包型,上面还要用铲子拍好拍光烫。

扽藕煤要选天气晴好的日子。一般力气大的人用藕煤模子扽三下就可扽好一筒藕煤。扽出煤来以后,模子要沾水,不沾水下一筒煤就会粘模子,会做坏去。扽好的藕煤摆成长方形或正方形,列阵摆好。干活精细的,藕煤如接受检阅的士兵,横、直、斜都成直线,而且藕煤也饱满扎实悦目。力小和做活粗的则难说了。做好藕煤后,天气晴好,晒一下午阴一晚上,第二天即可收煤。放到小煤屋一层层码好,做一次可烧大半年。

做藕煤最怕的是人努力天不帮忙。那时天气预报也没现在准,辛辛苦苦做好后,突然乌云密布,这时就要赶紧往藕煤上盖大塑料布,四周用砖压好。如藕煤已有八成干的,就赶紧收藕煤,自己全家人齐上阵,街坊邻舍也来帮忙。不然辛苦白费,还会被雨水冲走不少煤炭。

因扽藕煤是体力活,所以演变出一种新民俗。一家养女百家求,哪个屋里有闺女,要选女婿,首先这个女婿要扽得吨把子藕煤,才会有下文。

现在把天然气灶的开关轻轻一拧,就见蓝色火焰跳跃。我望着这个火焰,仿佛又看到了扽藕煤时头上的汗珠,脚杆上的煤泥,怕雨的焦灼,收好藕煤以后望着劳动成果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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