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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07日

拌禾

四月天

我的家乡,管收割水稻叫拌禾。对于拌禾特别是暑季的那场蓝天烈日下的战斗,每每忆及,都会升腾起一种虔诚而神圣的情愫。

时间从天刚蒙蒙亮开始,舞台是大片的稻田,道具是简陋的拌桶和锋利的镰刀,背景是不远处没被太阳照亮的青山,角色是我们这支男女老少组成的队伍。

最先下田的是女人。她们选定稻田的一个角落,弯腰挥镰,两手不断挥舞,一把把稻禾迅即排成了队。

男人们下田之前,往往会望着这丘田议论一番,看有多少亩产。我的父亲总要捋下几粒新谷子,放到嘴里咀嚼咀嚼,像率先品尝收获的愉悦,发表一些将来要是有机器拌禾多好的言论,增添了不少对未来的向往。

靠人力操作的拌桶不知被谁率先踩动,发出一种跌宕起伏、又令人心烦的声响。不!应该说是一支激昂厚重的收割曲。

这支收割曲一经奏响,拌禾进入一种与体力耐力赛跑的状态。女人们割禾你追我赶。我们孩子有时也加入杀禾行列。只是,弯不了多久,会感到腰酸腿痛,头晕眼花。一不小心,将自己的手指划出血来,让大人们看得心痛。这孩子只能干点拾禾穗的轻活了。

男人们呢,青壮的几个在拌桶上,一面将拌桶踩得飞转,一面不断从我们手中接过禾把,进行脱粒。年长的几个,在后面的桶中将稻谷撮到箩筐里,轮流着往一两公里远的晒谷坪里担运。

当初,我们以为,青壮的男人们站在扮桶上,不要在泥水中奔来跑去,也不用弯腰,似乎应该轻松一些。上去试试的时候,三下两下,就气喘吁吁了;踩拌桶的脚,变得不听使唤,像随时可能摔到里面去。领教之后,终于明白,那活儿远比想象的艰难。他们脸上不断往下滴的汗水和身上湿透的衣服便是明证。

临近中午或是下午开初的那阵,太阳是一团悬在头上的炭火,不断烧烤。脚下还有滚烫的稀泥浊水。衣服早成一片粘着泥色的透湿,脸面也被泥迹妆扮。当然,谁也不会去理睬。这场热火朝天的拌禾,完全有一种虎口夺粮的味道。何况后面还有同样重要的秋插,哪容得大家有半点懈怠?

说真的,农活中最艰苦的,莫过于拌禾了。四五天下来,一个个会变得腰酸腿痛,会出现累累伤痕……大家都得挺住。掐指一算,忙上十天半月是常事,长的要20多天。那是填肚子的大事,季节不等人,任务又那么重,大人们心里能不急吗?

当然,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前行,这一切早已成为往事。机器逐渐担当起拌禾活动的主角。早几年,老家的二哥购置了一台中型收割机,一两天就解决自家几亩田的问题,还能解决别人家一两百亩的收割,挣回一定收入。可惜的是,父亲因病早已不在人世。要不然,他站在田边,看到那时的希望成为现实,他会何等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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