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
王崧舟老师的书卷气融汇在《爱上语文》整本书的文字里,读起来,不消几句便深觉此间“情怀”是第一位。
共情识人见语文。流连钟声敲打孤寂愁眠,是叩问,也是警醒。我们不再惶恐,困顿,纠结。当你释然,诗意纵情流淌,纵使失意也安然。
透过文字,看得见,许多情:
一是片片枫叶情——中国古典诗词的很多意象,貌似某种自然现象,其实不然,都承载着一代诗人的相同体验、共同感受。
先生按时间走线,一一列举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枫叶”、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的“青枫”、杜甫《秋兴八首》中的“枫树林”,辅证“枫”这一脉相承表达诗人愁绪与忧心的意象,阐述文化共感、精神母题。
二是流连钟声情——钟声不断,那是因为文化不断。钟声成了同一种文化语境下的一代代诗人共同的生命体验、心灵感悟。
“流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一千二百多年过去了,《枫桥夜泊》的夜半钟声在陈小奇的诗中悠然回荡,在毛宁的歌声中惆怅婉转。
阅读于此,我记起了自己的出生地云湖桥。因为,离家不远处的山上恰有一座云峰寺,原来是间只有一名尼姑做住持的小庵堂。幼年时,奶奶曾带我在山上陪庙主娭毑住过两年。
清晨、黄昏打扫佛堂是每日的必修功课。先用拂尘将台子上的香灰轻轻扫进簸箕,再熄灭香客们添得过多的白烛,放进台子后边的纸箱备用,接着小心地用刀子把台面上的烛蜡铲下来,装进另一个专用的纸箱。庙虽小,庇佑着各方善男信女,香火却终年鼎盛。每逢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观音菩萨的三个生辰,更是如同连环画上的庙会一般,摩肩接踵,柏香冲天,热闹得紧。记忆里,那个纸箱里似乎不用多久便可累积起满满当当的各色烛蜡,问过奶奶,说是下次集中熔化了后,捻进棉线,可以再二次自制蜡烛使用。时至今日,我骨子里勤俭节约的性子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已深种。最后,清水抹布擦拭各处。
一晃好多年过去,原来的庙主娭毑驾鹤西归,新来的庙主韩娭毑是个读过古书的文化人。她多方筹募资金,修路搭桥,把庵堂翻修扩建成了云峰寺。当然,她也解答了我的疑惑:寺庙叩钟是对世人的一种警醒,提醒世人用功、慈悲、淡泊、通明。
韩娭毑的话简单却有力量。是的,如崧舟先生所说,“愁眠”若是烦恼,“钟声”应是菩提。破贪嗔、除痴妄,宁心静气,普度众生,解脱自己。
崧舟老师带着学生走进张继的《枫桥夜泊》时,没有局限于他创作这首诗时的那个当下、那个时刻。他甚至鼓励我们打破一首诗的基本阅读模式,让它重新回到时间的长河之中,从四百多年后的陆游的“枫桥寺”里,从六百多年后的高启的“几度忆”里,从九百多年后王士祯的“江南梦”里,从一千二百多年后陈小奇的“涛声依旧”里……在一个更为开阔的时空背景下感悟这首诗的精妙所在。
共“情”解诗,宽“怀”读人,这样的语文课不但有文化味,更有人性美。孩子们不再是坐在教室里的诵读机器,而在绵绵倾诉的愁眠情结里,在款款悠荡的钟声文化里,渐次走进诗歌,体悟情感,成为诗人的知音,听见自己的心声。
读一首诗词,读背后的文化;读一群共情的作者,读一卷活泛的人生。我想,透过文字看见你,看见自己,看见生命,看见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