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越黑暗的地下河，停在一处洞口。

她被眼前水洗般的河流吸引住了。自小时，母亲就告诉她，这里是我们每一条鱼都想去的地方。

母亲果真没有骗她。这条河流美丽极了，像一颗珍珠，闪闪发光。

她出生在黑暗的地下河。少时，她每天在阴暗窄小的地下河水里游来荡去，捕食，玩耍，却也无忧无愁。

长到一定年龄，母亲开始教她知识，庄孟之道、三字经、诗经、风土人情，让她了解外面的世界。她最喜欢庄子《逍遥游》中的这一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她幻想自己是遗落凡间的北冥之鱼，在某日，化而为鸟，其羽翼在高高的天空如云朵铺开。

母亲还说，河流那里春夏秋冬四季分明，阳光微笑着奔赴水面，雨滴在河面轻轻弹跳，白雪深情地躲进河水的怀里。有时，会有一艘灰暗的乌篷船在河里划过。河岸有行人，有鸟雀，有卖板栗的父子，有被母亲追着跑的小孩子……

拉回思绪，今天的她已长大，稳稳站在洞口，见到了这条河流。河水轻柔清澈，温婉婷婷，如故人从她眼前流过。阳光落在水面，泛滥成银色波光，像无数细小的鳞片披在赤裸的水面。天空浅蓝辽阔，白云随处散落，对岸青山隐隐绵延，庄稼挤满田地。河堤两侧高楼林立，樱树樟树李树依依相诉。到了晚上，月亮喜欢垂下长发，轻轻浸在河里，洗濯一路走来惹上的尘埃……

这时，她猛然跃下，一头扎进河流。她又一次想到自己是一尾遗落凡间名为鲲的鱼。她极力伸展开尾巴，轻巧地摇摆，在河水里尽情地游荡。

转眼已是傍晚，落霞映红了西边半边天。见时间不早，她准备动身回家。朦胧中，她发现河岸水边有不少人的倒影。灰暗的倒影，三五成群，四六而聚，每人手中握有长长的线。她不知这些人类在河边做什么。也许，是河流太美了，像她一样喜欢河流。

这时，她发现有东西静静地浮在水中。每处灰暗的倒影手中长长的线的尽头，都挂有东西，正发出诱鼻的甜香。这正是自己喜欢吃的美食，令她顿觉饥肠辘辘。

她再次仰望了一眼天空。蓝色的天空干净温暖，白云乖巧地静静地看着她。接着，一个猛子潜到水深处，而后，转身，轻摆尾巴，向水中灰暗的倒影游去，向悬浮在水中的一处美食游去。越来越近，五寸，三寸，一寸，她张开嘴，深深地有力地擒住……